西单女孩、旭日阳刚、朱之文、阿宝……随着网络视频时代的到来，出现这样一批因人气与点击率而“意外”成名的草根歌手。与其他艺人相比，他们的走红带着强烈的“随机”因素。打动观众的也并非音乐本身，而是附加的草根与励志的符号。而一旦这些符号不再，他们的价值还在吗？这是不少音乐人在思考的问题，也是他们自己困惑的问题。
“他们的成功有太多偶然性，缺乏专业的训练和团队，想要持续保持人气，这太难了。”这是音乐人周亚平给出的论断。
打通王旭电话是在晚上9点半。他正在吃饭，有点忐忑地问，“咱边吃边聊你介意吗？”
王旭以前总是避着媒体，按照他妹妹王蓉的说法，哥哥一开始很怕，怕说错话。经常是王蓉帮他回应，用某媒体的话形容就是，“缺乏成员本人有诚意的说法，经纪人回应几个大字在每一篇负面新闻上闪闪发亮”。
但这个晚上，王旭很健谈，聊生活，聊心态，一个多小时，偶有停顿，笑声爽朗。他说曾经有害怕，有失落，现在好多了。
谈起朱之文说的“现在很累”，他语气里有种过来人的“不屑一顾”：“总有这个阶段，过了就好了，唱唱歌能有多累啊，总比以前扛麻袋、种田好多了吧。”
以前唱7个小时，挣了11块钱
跟以前比，王旭现在最起码不需要为生活犯愁了。王蓉说，2003年哥哥去到北京，“在体育中心那上班，一个月1000多一点工资，下了班他就去地下通道唱歌”。
北京的各大地下通道王旭几乎都去过，最后他选定了公主坟地下通道。城管赶他不走，就规定他只能在晚上7点半到9点半唱。他抱着吉他，唱了将近7年。
他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次，是在地下通道里唱了7个小时，和另一个朋友，“外面下瓢泼大雨，来往的人很少，从中午12点唱到晚上7点，7个小时有两个人经过，一个外国人放了10块，另一个姑娘给了1块。我们俩最后看着那11块钱，苦笑了好久”。
后来失业，家人都劝他回去，他没答应，骗老婆说，在地下通道唱歌挣得多环境好，老婆跟着他去了一回，回来后安静了一夜，“没说让我回去，但我知道她很难受”。他从来没带儿子去过，成名后大儿子才告诉他，自己偷偷跑去看过他唱歌，感觉很难受。
“突然安静下来，不知道去做什么”
这样的日子，草根歌手都有过。王旭2007年去西单地下通道帮朋友唱歌，见到了西单女孩任月丽。“她很苦，大冬天也在那唱，为了弹吉他戴那种半截的手套，手指头全部冻坏了，她本来眼睛很漂亮，但可能地下通道太阴冷有些暗，她眼睛也坏了”。王旭后来的搭档刘刚有段时间嗓子坏了，就在地下通道当小贩，卖盗版碟，生意不怎么样，“一天挣十几块钱”。
成名后，西单女孩买了辆日系车，王旭买了别克，近的演出就自己开车去。没买房，但住的地方比以前花两三百块钱租的好多了。
但骤红带来的除了成就感，还有焦虑。有段时间，诸如“耍大牌”“忘本”“分手”等负面新闻不断，王旭说，“有时候太累了不想说话，第二天新闻就出来，说你耍大牌”，每次演出也很担心，“害怕掉链子，害怕砸场子”。闹情绪的时候，他就朝妹妹吼，“我是她哥嘛，就对她发泄一下了”。不过王蓉说，两人对吼的情况更多，“我也脾气不好，经常吼他”。
最让王旭不解的是反复被提及的“忘本”：“我不理解，为什么我们现在生活好了，吃得好一点，穿得好一点，就是忘本。非得跟原来一样，然后骑自行车去演出才算是原形？”
王蓉说，2月份那会，是哥哥心情低潮期，“那时候也不是演出旺季，来邀请的演出少了，闲下来了，他就很失落”。王旭承认，他确实有点寂寞，“突然安静下来了，自己不知道去干什么”。
对话
王旭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
潇湘晨报：没演出的话一般做什么？
王旭：我每天都去爬山，爬香山，然后就自己搞创作，唱唱歌，这样也挺好的。
潇湘晨报：当初禁唱是不是打击挺大？
王旭：算是吧，就是进圈子里后的第一道坎，因为很喜欢汪峰老师才唱的，没想到后来变成这样。那时候有些不解，好多人都在模仿，唱别人的歌，怎么大家就全部盯上我们呢。我那会一直想，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。晚上也睡不着。
潇湘晨报：现在自己写歌？
王旭：对，现在时间也充裕，想踏踏实实静下来搞创作，已经写了一些作品，虽然可能不是那么优秀，但我已经很骄傲了，也一直想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。
潇湘晨报：一直没签经纪公司？
王旭：有想过，但觉得签约了，他们可能会给你安排一些你不想去的活动，不够自由，我们现在就自己来做，也挺好的。
潇湘晨报：人气降了，担心被遗忘吗？
王旭：有过担心，但我记得有一次去参加星光大道，媒体全围在我们身边，然后我扫到角落里坐着一个我曾经很崇拜的艺人。他就一个人坐在那，完全没有人看到。我当时就想通了，起起落落太正常了，我就把现在做好，有演出就接，没有就搞创作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。
潇湘晨报：对将来有什么想法？
王旭：没有想那么远。至于走多远就看命，能走到哪算哪。
特写
虽然进了“圈”，大家都还在边缘
电视节目上了不少，但王旭说，还是在地下通道最自在，“没有压力，随便唱，不用担心会唱砸，只要唱歌就行”。王旭把那里叫做“梦开始的地方”，成名后还跑回去找感觉，一度曝出“被打回原形”的消息。
翻唱是他不愿提及的话题，当初汪峰一纸禁令，让他们再也无法唱那首《春天里》。近日的著作权法案相关新闻，总会拿旭日阳刚当案例。王蓉很不解，“怎么旭日阳刚就成了翻唱的代名词？”
现在，王旭在版权这块特别谨慎，“每翻唱一首歌，都会提前去音著协交版权费，保证有翻唱权”。王旭也自己写，自己谱曲，然后找圈里的朋友问问意见。
但具体说到“圈里的朋友”，他马上又改口了，“这话说得有点大，就是自己认识的几个朋友”。他说，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，跟那些音乐圈大腕没有交集，“找高晓松？怎么可能……”
西单女孩经纪人找的是昔日唱歌的朋友，朱之文是老婆在帮忙接电话，阿宝一人包干，刘刚带上的是自己的弟弟，王旭的日常事务是妹妹帮忙，平常演出就是自己单独过去。没签唱片公司，没签经纪人，王旭说，目前在这个圈里，大家都还在边缘，“都还没有真正融入进去”。
[业内建议]
周亚平：学会妥协和合作，
才能走得更远
“他们只是草根歌手的一类，不能涵盖所有。”曾签约西单女孩的鸟人音乐CEO周亚平认为，西单女孩与旭日阳刚一类是草根歌手中的“偶然组”，“他们本身资质一般，自身条件和形象都不够做一个专业歌手，只是在对的时间用对的歌打动了观众”。在他看来，这一类歌手的特质是成功路线难以复制，新闻效应大于本身的音乐价值，“要有长远的规划，懂得团队合作，依靠别人和知道这个圈里规则，学会妥协和让步，才能走得更远”。
潇湘晨报：在你看来，这样一类歌手可能存在的问题有哪些？
周亚平：我觉得他们普遍有点短视，从一个非专业歌手转向专业，他们需要更开阔的意识和合作的精神，但目前我观察，他们都没有签公司，都是自己单打独斗，就是担心公司会要分成，而自己单干挣一分就是一分。而且可能他们本身条件有限，你突然红一下可以，但要在这个圈子里站稳，以这样的内功是不够的。
潇湘晨报：像旭日阳刚当初遭遇的“禁唱”会不会……
周亚平：这就反映了他们缺乏团队支撑的问题。我后来有跟旭日阳刚聊起过，他们要是当时在我们公司，我们肯定会有机会让他们再火一把。
潇湘晨报：怎么做？
周亚平：迅速打造一首取代的歌曲上来，基调要跟他们之前的形象类似。因为当时大家都在盯着都在讨论，那时候推出自己的一首歌就能迅速吸引关注度，可是他们没有抓住机会，一旦过了时机就不行了。
潇湘晨报：那对他们来说需要怎么做？
周亚平：首先，他们需要一个优秀的团队来运作，制作作品、宣传、推广、吸引投资，你要让投资人觉得你具备往前走的能力；另外，自己不能掉链子，要加强自己的内功，要在这个圈子里正儿八经走下去，什么都得学，除了唱功，还有与人交往的能力，怎么跟观众互动，怎么跟媒体打交道，要既有礼貌，又不能什么都说，这些都需要学；还有要想好自己的方向，你现在不是自娱自乐了，必须有适应市场的能力，你唱什么样的歌，往哪个方向走，都得好好想；最重要的是，心态得好，一下子红了，可能大家都会有点飘，得清醒下来，保持谦虚态度。
